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毒贩如何在汇丰洗钱?

时间:2012年08月03日 ⁄ 分类: 财经风云 评论:0

2007年3月,墨西哥警方突袭了墨西哥城医药巨头叶真理(Zhenli Ye Gon)的家。在高档的洛马斯德查普德派克区,警方在他的房子里发现2.056亿美元的百元美钞。钞票堆积如山,在客厅、走廊和厨房到处都是。

突袭进行之际,据称有人看到叶真理在拉斯维加斯正沉溺于最喜欢的赌博项目:百家乐。目前叶真理正在美国监狱中等待向墨西哥引渡。他被控从中国购买用于制造甲基苯丙胺(一种在北美被称为“冰毒”的兴奋剂)的前体化学品,然后卖给贩毒集团。碰巧,叶真理也是银行业巨擘汇丰(HSBC)的一名长期客户。

美国参议院最近一份报告中描述的这段插曲显示,英国最大银行在其全球运营中控制洗钱、并阻止“脏钱”进入美国方面,存在美国立法者所称的“系统性失灵”问题。

这项历时数年的调查发现,汇丰是毒品资金的流通渠道,拥有据称与恐怖主义有关联的客户,还从某些交易中剔除了本来可暴露伊朗实体的细节——这可能使汇丰违反了美国针对伊朗的制裁。负责调查的参议员卡尔•利文(Carl Levin)表示,汇丰内部文化“每一个角落都遭到长期污染”。

这起调查震动了汇丰,导致合规主管大卫•贝格利(David Bagley)辞职,并在Libor汇率操纵丑闻之后,进一步打击了伦敦作为全球金融中心的名誉。

最重要的是,调查显示出贩毒和洗钱活动的范围之广、触角之深。从中国到墨西哥,地点和参与者的名字或许看起来充满异域色彩,但正如叶真理一案所表明的,“生意”往往是小圈子的。

叶真理在被捕后不久解释了自己对赌博的痴迷。叶真理1963生于上海,2002年加入墨西哥国籍,之前没有犯罪记录。叶真理称,他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输掉了1.26亿美元,但作为一名重要客户,赌场向他退回了40%的损失,还送了豪华车作为礼物。

尽管叶真理否认所有指控,但他频频光顾赌场的故事,让人一瞥洗白整箱现金的方式之一。一名携带“脏钱”的赌徒,可以购买数百万美元赌场筹码,然后通过合法支票和汽车挽回部分损失。

在漂洗金钱的活动中,汇丰只是众多“洗钱机”中的一个。联合国毒品控制和犯罪预防办公室(UNODC)前执行主任安东尼奥•玛丽•科斯塔(Antonio Maria Costa)表示:“今天,在世界各地的银行中,我想不起来有哪一家没有被黑社会资金所渗透。”

全球非法毒品交易规模巨大。UNDOC估计,2008年毒品交易规模价值3800亿美元,大约是网络零售商亚马逊(Amazon)年销售额的10倍。的确,当初正是为了要遏制国际贩毒活动,洗钱才登上国际打击犯罪机构的议程。

1989年成立的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(Financial Action Task Force)汇集了七国集团(G7)工业国家的反洗钱专家。2001年9/11恐怖袭击之后,这项倡议才真正变得迫切起来。当时一名美国司法官员在一次银行家聚会上表示:“不管你喜欢与否,你们都要走上即将开始的反恐战争的前线。”

但这场金融战争的影响似乎有限——至少迄今影响不大。考虑到非法毒品生意的界限很模糊,其数据容易被夸大,因此难以评估。不过清楚的是,绝大部分利润来自毒品消费国,这是资金链的开端。

以美国每年350亿美元的可卡因市场为例。只有1.5%的所得归种植古柯叶的安第斯山脉农民所有。国际走私贩拿走13%左右。大部分所得(约85%)落入美国境内的分销商囊中(欧洲的数据类似)。汇丰被指控的正是在不经意间洗白了这种“脏钱”。

洗钱分为三步:出售毒品,“洗去”资金的非法来源,然后把资金存到全球金融体系的某处。从被判罪名成立的毒枭的证词来看,墨西哥当局相信洗钱过程通常是这样的。

夹杂可卡因的货物从拉丁美洲发运到(比如)亚特兰大,在这里被批发给美国境内的零售商。批发商获得现金,通常是10美元或者20美元的小额钞票,他们托人把钞票运到德克萨斯州埃尔巴索等边境城镇。司机按照距离和载重,收取6%至8%的佣金。

然后,这些钞票被兑换成更为便携的100美元钞票,流出边境,流入经典的“门面企业”(餐厅等资金密集型生意),或者在外汇交易所兑换成比索。然后,汇丰等银行接受洗白的资金,这些资金便可以从银行电汇到世界任何角落。

汇丰墨西哥分行在吸纳这些资金方面处于有利地位。在汇丰2002年斥资11亿美元收购墨西哥银行Grupo Financiero Bital之后,其在墨西哥的分行数量一度超过英国。然而,这一过程的最后几步是合法的,即便可疑。此外,更大规模的合法资金流掩护了这些操作。

美国参议院的报告发现,2007至2008年间,汇丰向其美国控股公司转移了70亿美元。这些转移的资金中,部分似乎在当时还属于非法毒品交易收入。然而,相比之下,墨西哥货币市场的日交易量为500亿美元。

因此,官员们常常像大海捞针一样。而他们的搜索又被狡诈的新手法搅得更加复杂。例如,罪犯通过预付的商店礼品卡来漂白“脏钱”,这种生意每年价值约5500亿美元;或者用“脏钱”购买合法商品(如番茄或者大量布料),然后把这些商品合法运送出边境。

正如走私毒品一样,洗钱也是一种恶性循环:大把美钞往往被再次换成了便携的小袋可卡因,因此,毒品隐藏了货币,而非相反。这种生意的另一个特点是,总能找到指责对象。

在华盛顿举行听证会期间,伦敦有人在含蓄指责——尽管同美联银行(Wachovia)相比,汇丰的不当行为相形见绌。与汇丰一样,这家美国银行没有严格的制度。结果,2004-2007年间,其电汇规模高达3730亿美元左右,而汇丰为70亿美元。逾40亿美元的巨额现金从墨西哥的银行转移到美联银行的账户。2008年富国银行(Wells Fargo)收购美联银行以后,美联银行前后花了1.6亿美元,就各项刑事指控达成和解,美国无一人坐牢(相比之下墨西哥有15人入狱)。

汇丰推卸责任。在听证会上,零售与财富管理业务主管保罗•瑟斯顿(Paul Thurston)把汇丰的错误归咎于墨西哥“挑战性的”环境,包括其员工面临的绑架、勒索和贿赂风险。事实上,一座暴力泛滥的边境城市的分行经理或许置身于这样的处境,但墨西哥城的员工肯定不会面临这样的威胁。墨西哥的一名官员表示,瑟斯顿是在“避重就轻推卸责任”。

但墨西哥人也找到了替罪羊推卸责任。自6年前政府开始打击有组织犯罪以来,已经有5万人死亡。很多墨西哥人表示,这场打击中“死的是墨西哥人,捞钱和提供枪支的是美国人”。不过同样属实的是,杀手都是墨西哥人。

汇丰案件使人们重燃希望:打击有组织犯罪可以借助为电子表格殚精竭虑的“忍者会计师”获胜——正如因被控逃税而入狱的阿尔•卡彭(A. Capone)的遭遇那样。但这种希望令人怀疑。


无论是在俄罗斯等不透明的国家还是厄瓜多尔等使用美元的国家,“脏钱”总能找到进入全球金融体系的弱点。即使在号称先进的国家,记录也相当糟糕。2010年,联邦资产扣押令(Federal Asset Seizures)总计仅没收了25亿美元,只占估计年度价值650亿美元的美国非法毒品市场的一小部分。2009和2010年,英国重大有组织犯罪署(SOCA)没收了价值3.18亿英镑的犯罪资产。

洗钱调查也行动迟缓。即使在汇丰的全面配合下,美方的调查也花了5年之久。此外,银行监管更加严格,合规进一步加强(例如,汇丰表示合规支出翻番,现在合规人员达3500人),已推动洗钱进入非金融企业。这样的企业数量更多,更加难以监控。

估计洗钱的规模几乎是不可能的。联合国(UN)承认,每年全球犯罪收入总计达8700亿美元。这一数字非常庞大,但与全球每年18万亿美元的贸易额,或者每天4万亿美元的外汇交易相比,就很容易被忽视了。正如吸附在鲸鱼身上的亚口鱼一样,犯罪商业(包括洗钱)伏在水下、小心谨慎,通常用现金交易,而且难以捕捉,因为它能够轻易游到其他地方。

来源:英国《金融时报》 约翰•保罗•拉思伯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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