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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庸的“左手”

时间:2013年07月11日 ⁄ 分类: 娱乐八卦 评论:0

耄耋之年的金庸又出新书了,但不是虚构的武侠小说,而是在真实世界里的“江湖论剑”——他的首部政论文集《明窗小札1963》,将在本月17日开幕的香港书展上问世。笔者有幸先睹部分篇章,并与该书编者、长期担任金庸秘书的李以建先生在香江之畔晤谈,畅聊金庸先生开辟的另一浩大江湖——他的波澜壮阔的论政生涯。

世人早知,“左手写社评,右手写小说”,是金庸文字生涯里的传奇。1963年,他主持的《明报》与《大公报》等香港当年左派报纸持续数月的论战,已成新闻史上浓重的一笔。这场围绕中国研制核武器而爆发的论战,被形象地概括为“核子与裤子”之争。当时,金庸在《明报》上撰写题为《要裤子不要核子》的社评,反对中国在贫穷情况下造原子弹,而应重视民生,优先发展经济。这篇捅了马蜂窝的社评,引来左报的围攻,但却意外地成就了《明报》,使其发行量飙升。

只是,长时间里,巨匠的“左手”却被这个世界所忽视。或许因为他的武侠小说太过光芒四射,黯淡了他的新闻文字。也或许人们认为新闻作品是快餐,速朽是其命运,没必要去摭拾那些时光隧道里的碎片。据统计,多年来,金庸的武侠小说全球发行总量高达5亿册,但其数十年新闻生涯中近千万字规模的政论文字,却一直没有结集出版过。

然而,显然金庸并不轻看自己的“左手”。已近九十高龄的他,站在岁月的深处,对自己当年的急就章投去深情而自信的目光。

李以建告诉笔者,两年前,金庸嘱咐他搜集、整理自己上世纪六十年代撰写的专栏文章。其中荦荦大者,是金庸用“徐慧之”为笔名撰写的“明窗小札”专栏。这一专栏从一九六二年十二月开笔,持续到一九六八年十月,近五年里,除一九六七年间中断几个月外,几乎每天一篇。

“徐慧之”是金庸带给人们的惊喜。“金迷”皆知,金庸用过“姚馥兰”、“林欢”及“查理”的笔名,但写下近两千篇文章的“徐慧之”却鲜为人知。李以建还告诉我,当年《明报》“自由谈”栏目中,写作“论祖国系列”的“黄爱华”,其真身也是金庸。

《明窗小札1963》由香港明河社出版有限公司出版,辑录了金庸于1963年在专栏中发表的194篇政论文章,分为上下册。明河社出版有限公司是金庸先生自己的公司,只出版金庸自己的作品,向来非常低调。

这部篇幅近500页的书,涉及的内容包括:中国大陆的经济和社会;香港的中英关于九龙城寨的纠纷;苏联社会的专制与强权;中苏的论战与历史纷争;美国的内政和外交;美苏的冷战与对峙;古巴的导弹危机;亚洲各国的外援和内困;越南的动荡与危机;中印的边境冲突;西欧国家之间的合纵连横;东欧的求变和困境;以及共产阵营的分裂和派系,等等。

李以建感慨:虽然时隔五十年,但金庸笔下的政论短文读来并不让人感觉陌生。“金庸秉持‘明辨是非,客观中立’立场,可谓眼观全球,心怀民众,铁肩担道义,辣手著文章。而文风朴实简洁,观点鲜明犀利,剖析鞭辟入里,见解独特新颖,尽显一代大师的风范。”李以建跟随金庸多年,早年供职于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,曾经担任《文学评论》的编辑,时间没有磨损他对一代文学巨匠与报人的崇敬。

金庸特为本书撰写了“后记”。这篇598个字的“后记”,当是这位文学巨匠最新的文字。其中,他回忆到彼时政论写作的艰难:“当年的电信和通讯远没有今天的发达,除了参考每天的电讯稿外,更多是借助翻阅大量的外来期刊和报纸,从中选择重大新闻和事件,摘译之后加以综合,尽量说出事件的真相,也表达了自己的分析和看法。这些事件和人物已经成为历史,在当时却是全世界都关注的新闻和重要人物。”

具体的写作过程比文字记录下来的还要艰辛。李以建告诉我,金庸跟他聊过,当时住在港岛,而报馆办公地点在九龙,每天都要乘坐渡轮横渡维多利亚港湾。九龙尖沙咀码头前,有一档报贩专卖外文航空版的报纸, 美国《纽约时报》、《纽约先驱论坛报》,英国《泰晤士时报》、《卫报》、《每日电讯报》、《每日快报》、《每日邮报》,西德的《法兰克福日报》、《汉堡日报》,日本的《朝日新闻》、《每日新闻》、《读卖新闻》,以及《曼谷日报》、《马尼拉时报》等都有,金庸常去翻阅,见到有合用的资料才买一份回来,“全部订阅的话太贵了。”金庸熟悉每份报纸的价格,以及长期订阅和零卖的差别。

尽管艰难,留下的并不是易碎的文字。“后记”中,他写到:“孔子说,‘温故而知新’。读者们当可发现,所表达的见解和评述,我都尽力保持‘明辨是非,客观中立’的立场,是非未必完全明辨,客观和中立却是一贯的,其中的推测与预断,也幸而没有重大错误。”语气中,一派温文尔雅的自信,一派不动声色的骄傲,是他推崇的那种八风不动的风度。

这些预断中,包括大跃进、人民公社及文革初起时,他即撰文质疑,也包括对个人崇拜的批判,对苏联模式的警惕,甚至包括林彪刚刚成为“副统帅”时,就预言其结局不妙。至于对生态与环保问题的重视,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,无疑足够前沿。

出于对历史的尊重,也或者因为自信,面对五十年前的文字,金庸交待给李以建的编辑原则是:每一篇文字的内容,和当日《明报》发表时完全相同,不做任何改动。而熟悉金庸武侠小说的人都知道,对于自己的小说,他在数年里曾屡次做过修改。

金庸手中没有水晶球。过人的远见,来源于渊博的知识、对历史的通透认识。李以建介绍,金庸精通英语,不但能阅读精深的英文经典原著,还能直接用英语对话,熟练地用英语写作。至于对于中国及世界历史的谙熟,更早已为人所知。

金庸的严谨令人敬畏。李以建说,刚去明河集团有限公司上班,金庸先生吩咐他做的事之一,就是整理他那些大书橱的书籍,并将其归类登记。“印象十分深刻的是,有不少佛经典籍,其中光《大藏经》就有两部,不少典籍金庸都圈点阅读过,还在眉批处用红笔写字,比如《楞严经》、《大智度论》等。后来我才知道,为了探究佛学的真谛,他不满足中文的翻译,还到英国图书馆翻查过最早的英译本,如《阿含经》等,希望从中窥探出早期经典翻译的原意。后来他一再表示希望学习梵文,其真正目的或许也在于此。”

金庸“左手”的底蕴,是儒家的立功、立德、立言思想,是崇尚独立品格的现代新闻理念。他一生敬仰《大公报》的创始人之一张季鸾先生,作为《大公报》的曾经一员,金庸终身服膺《大公报》“不党,不卖,不私,不盲”的办报理念。甚至,连张季鸾当年推崇的《曼彻斯特卫报》,也是金庸心目中报纸的标杆。“明窗小札”开栏的第四篇文章,就是“谈曼彻斯特的卫报”。

李以建透露,目前收集和整理的《明窗小札》专栏文章,总数近两千篇,预计将出版四册,书名均为《明窗小札》,每册以年份来标明。此次香港国际书展首次推出《明窗小札1963》,余下年份的专栏文章,将陆续推出。

“奶罩与苏联人的经济”“康熙强过彼得大帝”“捷克和北京填鸭”、“痛悼最优秀的敌人——卡斯特罗突闻肯尼迪死讯的一刹那!”“苏联元帅和袁崇焕”“美国的武侠小说迷”······诸如此类的题目,《明窗小札1963》的目录上比比皆是。触摸这些“左手”写下的风雷文字,恍惚间,一个时代的身影扑面而来。


来源:章诗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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