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革命时期的欧洲色情政治漫画

时间:2013年10月19日 ⁄ 分类: 娱乐八卦 评论:0

(《新的泰斯》勒珀蒂,针对资产阶级第三共和国,1871年。图片由作者提供)

在《欧洲漫画史:1848-1900年》一书中,作者爱德华·福克斯对“色情漫画”似乎始终有一种纠结的情感。这倒不是因为他对“色情”的成见,除了《欧洲漫画史》(包括另外一部《欧洲漫画史:古代-1848年》)外,爱德华·福克斯另外两部知名的作品,是《欧洲风化史》和《情色艺术史》。

问题在于,在1848-1900年这个欧洲的革命年代,当色情漫画与政治漫画、社会漫画比肩而立时,它被映衬出来的“不严肃”让福克斯有点害臊。身为德国社会民主党党员的福克斯是一个严肃的人,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。在《欧洲漫画史》中,“人民”、“小资产阶级”、“革命性”等字眼随处可见,文字也有激昂的节奏,甚至不难读出《法兰西内战》的腔调。

(《骑犬的阿莉阿德尼》,柏林漫画,针对萝拉被册封为伯爵夫人。图片由作者提供)

福克斯的办法是把不同种类间漫画的界限分得足够清,就好像给动物鉴定种类一样。色情漫画这个小类别,也被他明确地区分了低俗的(媚俗的)或者是深刻的(乃至高尚)的两种。“漫画家表现的色情因素是为谁服务的?是在挑起低级本能,还是表现追求真理的勇气,置一切古板概念于不顾,而说出最大胆的事情来呢?这里必需有明确的界限。”这种界限,也使本文的标题面临着一点风险——因为在这本书中,福克斯应该压根不认为存在一种叫做“色情政治漫画”的东西。

但作为一种寄生于人类感官本能的“文化病毒”,色情才不管它沾惹的是多么严肃的话题呢。反过来说,无论多么严肃的政治话题,当它以漫画的形式传播开,总会有一部分有意无意地袒胸露背,不肯丢弃“色情”这个使严肃政治话题变得更有侵略性、更易传染的RNA。不管福克斯承认不承认,他严格分类的努力注定无法彻底实现。当然,要是承认漫画有“双重国籍”,可以既是色情漫画,又是政治漫画,事情就简单多了。

基于上述顾虑,福克斯小心翼翼地处理每一处与色情漫画有关的部分。他显然意识到回避并不是办法,所以也努力地试图为色情元素在漫画中的泛滥,找到他认为合理的存在理由。

(“我们其实也应该被宣布为国家财产”,博蒙《轻佻少女的哲学》。图片由作者提供)

身为德国人,福克斯很大程度上是站在“德国本位”上来观察整个欧洲漫画的。这也使《欧洲漫画史》这部书,具有强烈的主观性。在提到英国时,作者大体还能保持冷静;说到了法国,作者就已经艳羡与贬抑之情一起上涌;到了德国,一种“恨铁不成钢”的劲头,以及与英法相比过分的谦卑,都跃然纸上;而到了奥地利这个德意志近邻,就是“哀其不幸、怒其不争”,一个典型的负面教材了。至于其他欧洲国家,福克斯似乎没打算把他们算作欧洲漫画史的一部分。

很明显,在全书的第一章,色情的因素就无法回避了。

德国1848年革命的辉煌画卷,按照福克斯的说法,是以一种“讽刺剧”的形式拉开帷幕的,讽刺剧的主角,是巴伐利亚的路德维希一世以及他迷人的情妇,美丽的西班牙舞女萝拉·蒙泰茨。路德维希一世是当时自由派代表人物,也是著名的诗人。名声不好但身材和舞技极佳的萝拉主动求见,并在路德维希怀疑其完美身材时,明快地用一把匕首,“从脖颈到腰际,把衣服划开。”

萝拉因此成为王公的宠妾,并且逐渐成为政治中心的风云人物,她导致至少两个巴伐利亚政府倒台,接下来的一届内阁被称为“萝拉政府”。普遍认为,德国的1948年革命,萝拉起到了正面的推动作用,但与此同时,她和路德维希的关系,受到严重的道德非议,也成为漫画家们热衷的题材。毫无疑问,其中一部分,是色情漫画,或者具有色情因素的政治漫画。当萝拉的近卫队——阿勒曼尼学生团——建立后,萝拉和这些18岁的英俊少年的暧昧关系,更成了热点话题。人们用漫画起哄,直到用漫画为萝拉下台“送行”。

最典型的萝拉色情漫画,当属《为萝拉美胸之诗配画》、《变换了的角色》、《萝拉的凯旋》、《萝拉的卫队》等。在《萝拉的凯旋》中,走在前面的放荡的萝拉随从,都是有名望的巴伐利亚权贵,通过萝拉上位,其漫画形象都是以男性生殖器的怪异模样出现的。人们或许可以说这“很下流”——却不能谴责。

当时的德国漫画,是以特有的单页印刷(版画)方式出版、流传的。大约就在萝拉当道期间,德国漫画的盟友,也是德国的第一份讽刺刊物《轻飘飘报》创刊了。从此,在德国,“漫画成了重大政治和社会斗争中的重要手段之一,每日警戒的良心,永远得不到安宁”。

漫画在德国走红的背景,与革命在德国兴起的背景是一样的,那就是“警察随心所欲的越权和骚扰,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。仅仅出于对小事的夸大、秘密的怀疑、误会甚至是愚蠢,外国人乃至本国人就会受到监视、骚扰、威胁乃至被随意驱逐出境。”而“在所有西欧国家中,德国是惟一没有新闻自由的民族,连最阴暗的宗教法庭之国西班牙都有新闻自由,而德国,这个发明现代印刷术的国家,这个学者和文豪辈出的民族,这个喜爱读书和善于读书的民族,却在读书上受到警察的监督。”

1848年革命之后,新闻自由在一个又一个德意志小邦实现,从“冷嘲”到“热讽”,漫画遂大行其道。

接下来,在“1848年的奥地利漫画”部分,福克斯正式提到了色情漫画。在此之前,他用足足几页纸的篇幅批判专制、落后的奥地利。他说,“博尔内把奥地利称为欧洲的中国,这句话曾在很长时间内受到重视。”(作者注:生于1870年、卒于1940年的福克斯,所指的显然是1940年前某个时期的中国。)“专制主义在这里和法国或西班牙某些时期不同,不是用鲜红的颜色画出来的,最终的悲剧效果却远远超过了用鲜血写成的专制主义的历史。”

(《权杖》维莱特 法国漫画。这一时髦舞姿也被称为“举枪致敬”。图片由作者提供)

福克斯说,“这一切的‘责任编辑’——梅特涅,就是这个体系的人格化身。”福克斯以一个社会主义者的立场,敏锐地指出,“对梅特涅来说,最重要的目标就是稳定,这是他的理想。稳定就是平静、安全、可靠和国家的秩序;运动和进步则是忧虑、骚动、颠覆、革命。这个神圣不可侵犯的稳定,只有在放弃一切改革的情况下才能达到。”秘密警察无孔不入,审查制度“把标志世界文明的思想潮流,完全挡在奥地利国境之外。”“奥地利是一座没有鸟鸣的森林。”思想和道德的普遍堕落囊括了整个国家。犬儒盛行,只管享受(原书翻译为“走狗的道德”)。

福克斯说,“这样一来,绘画的下流笑话就兴旺发达起来,像杂草一样每日生长在鲜花之中。这种自上而下的道德败坏,同奥地利人民特有的淳朴的热爱生活的性格结合,就发展为普遍的玩世不恭和对下流的热爱,在这个狭隘的警察统治的时代公开地发展起来。”

福克斯认为,“这是一个合乎逻辑的结果”,但他对“逻辑”的解释,却是色情笑话的出现,被看成奥地利官方转移人们对政治讽刺注意力的方法,因而,“喜欢下流笑话的权利没有被剥夺。”

对德国和奥地利的色情漫画,福克斯相当大程度上采取了双重标准。这种双重标准贯穿全书。同样的色情成分,在德国就是一种革命的正常结果,在奥地利就成了下流制度下的下流胚产品。那么,在法国呢?

拿破仑三世时期的法兰西第二帝国,被福克斯称为“交际花时代”。“政治上的专制,无情地贬低了人们的道德水准。个人主义的肮脏习俗,不断上升弥漫:对钱财的贪婪和对感官的无限满足,味觉的追求和膜拜,特别是性淫乱。”

(“但是,你看错了,伯爵先生,我绝对没有穿紧身衣……您可以亲自摸一摸……只是为了科学”针对交际花时代。图片由作者提供)

福克斯随后用相当长的篇幅,描写了当时香艳淫荡的法国——但在这里看不到多少批判的色彩,至少不像对奥地利色情漫画那么苛刻。他用一种津津乐道的口气指出:“像下列这样的句子:‘圣玛尔斯准伯爵小姐,以达斯小姐闻名,相继成了罗歇·德博瓦尔、埃利姆·梅特舍斯基、大仲马等人的情妇’在当时的回忆录中经常出现。做个情妇,对当时第二帝国的‘世界小姐’来说,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。”

一个交际花的时代,其内在的膜拜对象当然就只是女人的身体了。法国艺术家的任务就是直接和完全走向裸体,乳房和大腿,这是交际花膜拜的象征,就像耶稣头上的光环。康康舞和钟裙,是这个时代的标志。“请看,我难道不挺拔,不结实,不被钟情吗?人人都会看到,人人都应该看到,那吸引你的目光,那踢得越来越高的大腿,那越来越大胆的动作,这是波拿巴主义在辉煌陶醉中的肖像。”

在令人窒息或者令人喘息地列举了大量法国交际花故事(同时提供了大量当时的漫画)后,福克斯突然提到了漫画的问题:“同这些相比,漫画恰是它的忠实的影子。”

什么意思呢?奥地利,这个“欧洲的中国”,它的色情漫画是下流种子,而法国的漫画,则是忠实地描画了法国的社会现实,不得不然。

当然,在那时的法国,对种种社会现象的讽刺意味,远大于色情意味。讽刺对象几乎无所不包,其中包括大小仲马。由于当时对讽刺报刊有一个约束,就是必须取得将被绘画的对象的明确允许,导致了许多趣闻的出现,反而唤起了很多法国人的幽默感,几乎一致要求要加入这场讽刺游戏当中来。很多人同时寄去一份自我声明,大仲马的说明是:“我授权《月报》制作我的漫画,漫画上的我是迄今为止各种画像中最接近于我的一个品种。”蒂莫泰于·特里穆说:“您想要我一个签名。洛拔德芒要求用五行字把一个人送上绞架,所以我只给您四行。”

或许福克斯自己也觉得,此前对不同国家色情漫画的评价有失偏颇,在全书的最后,他单独辟了一节,以“色情漫画和玩世不恭”为题,再次进行了一次梳理。然而,这次梳理也注定是得不出不出什么所以然的。至少,试图以可丁可卯的标准,来将那些负责的、有高尚目的的、具有“真正”社会价值和艺术价值的色情漫画作品,与那些诲淫诲盗、低俗不堪的货色区别开来,福克斯没有找到什么有效的办法。

到最后,福克斯不得不承认:“玩世不恭的手法,估计将在现代漫画中不断扩大其地盘……玩世不恭的漫画并不是我们时代的腐败标志,而同样是重要的文献,表明在社会中对不道德现象的正确认识是存在的,它的存在是对这种不道德的道义上的反抗。玩世不恭的每一次凸显,从某种意义上都是社会趋于健康的见证。”

福克斯说这句话时,估计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。

福克斯的本意,很可能是说,在相对自由一点的制度下,色情漫画可以更趋近于艺术的表现,更可能远离所谓人类的“兽性”或“原始欲望”。而在专制的制度下,例如奥地利,色情漫画只是一个卑污的出气阀,仅仅是因为管制者的恩赐,才容许相比而言不那么“危险”的“违禁品”存在。在很大程度上,这也是对小市民的恶趣味乃至人类兽欲的迎合。

大可不必这么纠结。关于色情在专制下的泛滥,福克斯的看法是准确的。一个群体在不达到一定文明程度,或被压制得无法站直时,是很有可能出现以恶俗为有趣,压制之下污秽横行的。在晚清的中国,通过《老残游记》、《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》等,文人笔下曾经记录了这些腐烂的趣味。但即便是最烂污的色情漫画,在一定程度上,也能满足人们对冲破禁忌的心理需求。漫画的生命力就在于敢“以下犯上”的僭越意识。本雅明和福克斯正是因为都看到了漫画与大众的这种内在精神关系,所以把漫画提高到了与古典艺术等同的地位。它可能是不健康的,是变态的,可是变态的漫画,也仍旧是一只刺鼻的辣椒。

更进一步说,色情漫画的好处和恶俗,是内在一体的,试图把它与生俱来的不良之处剔除,注定是徒劳的工作——只有辩证法才热衷于这一点。更不出意外的是,尽管福克斯把针砭时弊、严肃的政治漫画当作“最高级”的漫画,但恰恰相反,时隔多年,翻开《欧洲漫画史:1848-1900年》,五百多幅漫画插图中,最吸引人的,恰恰是那些具有色情元素的政治漫画,或是福克斯认为迎合了小市民趣味、以“人性”为讽刺对象的社会漫画。

《欧洲漫画史:1848-1900年》最主要的结论之一,就是漫画作为大众艺术,在大众中的流行才使其具有巨大的影响力。对于色情漫画,这一传播规律也当是适用的。而在自媒体时代,福克斯的纠结与矛盾,或许还将继续上演。

附:图书及作者信息

爱德华·福克斯(1870-1940),德国艺术史家,著作有《欧洲各民族讽刺艺术史》,《情色艺术史》等。他的研究以19世纪末期和20世纪初期的历史唯物主义为依据,注重艺术发展和不同时代的社会生活之间的联系,在20世纪末期被重新发展。

《欧洲漫画史:1848-1900年》

作者: (德)爱德华·福克斯

出版社: 上海人民出版社

译者: 王泰智 / 沈惠珠

出版年: 2006-5

页数: 491

丛书: 世纪人文系列丛书·开放人文

ISBN: 9787208062092

(责任编辑:代金凤)


来源:大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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