阅片量要达到多少才能去接触年代久远的影史经典?
我刚入学的时候,对电影的认识而非常有限,阅片量排除毛片不到50。
那天我在寝室看《大事件》,对面寝室的胖子过来蹭烟,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很刻意的摇了摇头。
“怎么?你也看过《大事件》?那个长镜头是不是很碉堡?”我很兴奋的想和他讨论。
“你不觉得那个长镜头太做作了吗?杜琪峰的特点是对演员的调度,建议你去看看他的《枪火》,商场的那场戏才叫碉堡。”说完胖子拿起我桌上的烟盒,先是抽了一根,然后又拿了三根。
我在胖子的建议下看了《枪火》,觉得确实很牛逼。作为自尊心很强的白羊座,我同时看完了杜琪峰所有的电影,以期在和胖子的讨论中不落下风。
“ 除了《枪火》,《暗战》和《PTU》也很牛逼,《黑社会》更是证明了杜琪峰的老当益壮。”胖子再次来蹭烟的时候,我展开了这个话题。我料定他接下来肯定会说《阿郎的故事》或者《开心鬼撞鬼》这样古董片,等他说起的时候,我只消淡定的吐口烟圈,说句“过多爽”,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呢。
“ 导演是靠荷尔蒙拍片的,杜琪峰已经不行了,你该看看银河其他人的片子,比如《暗花》《非常突然》,我很看好游达志和游乃海。”
我擦,这尼玛不按套路出牌啊, 说的人我从来没听过啊。
胖子扔下一脸茫然的我,大大方方的拿走了我五根烟。
作为自尊心很强的白羊座,我决定恶补香港电影史。于是我打开时光网和豆瓣,把所有评分比较高的电影都看了一遍。为了对付胖子,我决定在下次的对话中提起陈果这个人物,作为一个文艺又小众的导演,聊起陈果的电影实在是装逼的首选。
“陈果你怎么看?是不是除了许鞍华之外香港最有人文情怀的导演?” 胖子来蹭烟的时候我这么问到。注意,这里我还提到了许鞍华,以及人文情怀,简直进可攻退可守呢。
“《三更2》你看过吗?”胖子故技重施。
“ 嗯,陈可辛监制,李碧华编剧,奚仲文艺术指导,杜可风摄影,很豪华的阵容。“ 我故意说得很快,以显示自己对他们的熟络。
“ 我是让你注意其中的另外一个导演朴赞郁。香港电影已经死了你知道吗?日本电影和台湾电影都半死不活,只有韩国电影才能代表亚洲的最高水准,而朴赞郁又是韩国电影的翘楚,《共同警备区》知道吗?复仇三部曲知道吗?”
胖子说完,一副哀其不幸的样子,当然,这次他拿走了我半盒烟。
作为自尊心很强的白羊座,我决定恶补亚洲电影史。在这一个学期里,我没日没夜的看电影,甚至撸管的时候看得都是《天边一朵云》(造成的后遗症是我现在看到西瓜就勃起)。就这样,我变成了亚洲电影的专家,出口不离沟口健二和小津,间或加入奉俊昊和金基德,当然马吉德马吉迪这样拗口的名字也烂熟于心,手边更是常放着一本《蛤蟆的油》。谁要跟我聊亚洲电影的未来,我一定先和他谈谈泰国类型片的发展。
当胖子再次走进我们寝室的时候,我已经做好了击败他的准备,因为只要是网上搜得到的亚洲电影,我都能把故事梗概说出来,而且这次我决定后发制人,等他先开口。
胖子似乎知道我一学期的努力,心中有所忌惮,他并没有聊起电影,而是谈起了认同感。
“ 当代文化的中心在西方,亚洲永远只能逢迎,这个现状短时间内改变不了。”
“ 可黑泽明就很牛逼啊,他的电影影响了好莱坞。”
“ 呵呵,好莱坞会被影响吗?不,好莱坞就像一块海绵,吸收各国电影的精华,而亚洲的电影人总是希望得到他们的认同。比如《卧虎藏龙》,这就是拍给好莱坞看的功夫片,真正研究功夫电影的人谁喜欢?哎,世界电影都被好莱坞同化了。从黄金时代开始,这样的格局就注定了——亨利金,比利怀尔德,奥逊威尔斯·,这些才是真正的Master。”
胖子特意在结尾说了一个英文,把我衬托的更加窘迫,这次他没有蹭烟,而是问我借了五百块钱,说是在豆瓣的美国电影小组中泡到了几个妹子,要去开房。
作为自尊心很强的白羊座,我决定也要带妹子去开房,当然,前提是我研究完美国电影。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学年里,我购买了迅雷会员,翘掉了所有选修课,把80多年来奥斯卡所有得奖提名的影片都看了一遍。为了考验自己的实力,我还自己和自己玩电影人名的接龙,比如比利怀尔德——德帕尔马——马丁斯科塞斯——斯皮尔伯格——格里菲斯——斯皮尔伯格,如此往复,我可以玩一整个下午。
一年后,我刚看完《阿凡达》,准备找胖子聊一聊。我大概的思路是从《阿凡达》中的动作捕捉技术谈到《极地特快》,然后提到罗伯特泽米斯基的《谁陷害了兔子罗杰》,接下来就是斯皮尔伯格的《人工智能》以及库布里克的《2001太空漫游》,最后总结出美国电影人在技术和艺术上的崇高追求,当然,聊完之后顺带让他还那五百块钱。
我来到胖子寝室的时候他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,一脸落寞。看到我来了,问我要了一根烟。
“ 你看《阿凡达》了吗?巨牛逼!”
“ 今天能别和我提电影吗?”胖子打断了我。
” 为什么?”
“ 因为哺育整个欧洲的电影诗人——侯麦,去世了。”
我没有说话,作为自尊心很强的白羊座,我同时也很善良,我不忍心在一个人悲痛的时候让他还钱,更重要的是,我从来没听说过侯麦。
接下来的剧情就是重复上面的过程,我开始学习欧洲电影史。因为临近毕业,我没有充足的时间来卧薪藏胆,所以每当我学习完一个大师,就去和胖子交流,但无论如何,胖子总能说到我的软肋。
比如我问:你看过基耶斯洛夫斯基的《双面维罗妮卡》吗?
胖子答:你看过艾米丽杨的《维罗妮卡决定去死》吗?
我问:你看过安东尼奥尼的《中国》吗?
胖子答:你看过人民出版社的《社会主义中国不容污蔑》吗?
就这样,在毕业的时候,我仍旧没能要回那五百块钱。
直到离校的那天,大家都喝得东倒西歪,我拉住胖子,大发感慨。
“ 如果我不是白羊座,大学四年不会那么和你较劲,也不会到现在还是处男。”
胖子笑了笑,没有说话,轻车熟路的从我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。
“ 你到底看过多少部电影?你不觉得累吗?”
我最终还是把自尊心抛之脑后,问出了这个困扰我四年的问题。
胖子猛吸了两口烟,又从我烟盒了拿了几根,提起行李,默默的走出了寝室,只留下茫然的我。
几分钟后,我收到了一条胖子的短信,里面只有七个字——因为我也是白羊座。
PS:很多人说我在扯淡,没有回答问题,还说我总是喜欢扯淡,总是不好好回答问题。
事实上我真的是用生命在答题,我说出自己的经历是想告诉题主,从比较浅显的香港电影看起,慢慢发散,等你研究完好莱坞黄金时代,自然就会去研究法国的新浪潮,德国的表现主义,因为艺术总是融会贯通的。
当然,如果为了装B的话,再研究什么圣三位一体显然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,我下次决定从阿方索谈起,蔓延到冈萨雷斯,沃尔特·塞勒斯,费尔南多·梅里尔斯,直到胡安·何塞·坎帕内利亚,深入探讨魔幻现实主义在南美电影中的符号化特征···